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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3章 定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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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3章 定親

重活一世, 與晏長裕接觸了婚約,元朝便從未想過自己還會遇到刺殺。所有人都知她是衛家獨女,是鎮國公的逆鱗, 便連皇帝也不敢動她。

想要害她, 便要先想明白是否能承擔起惹怒鎮國公與皇帝的後果。

便如她九歲那一次, 企圖用她來威脅衛家的人, 結果全部亡在了滔天的怒火之下。

如上一次春蒐, 也是因為時機太巧,那些人才敢那般膽大妄為。事後, 衛家看似沒有動作,實則不過是因為洪文帝及時安撫,但私底下衛家一直沒有放棄查探這件事。

之所以還未結算,無非是因為還不到一擊即中。

是以, 元朝是真的沒想到有人竟然敢光明正大的來刺殺她。因著今夜出門玩耍,為了安全, 她身邊是帶了不少人的。

除了明面上的飛雲與衛一等侍衛,暗地裏還有人。

然而此次幕後主使者根本不顧後果,故意在燈會的日子制造混亂,不顧無辜之人的安慰, 竟直接在大街上動起了手來。

今夜燈會,街上本就人山人海, 那些殺手毫無顧忌, 誤傷了不少無辜百姓。元朝當然不能眼睜睜看著無辜之人因她傷亡,她做不到為了自己活命, 不顧其他人的死活, 便想著轉移地方。

有所顧忌,元朝這一方的人自然不好施展。

而且有人在街上公然動刀, 早就驚嚇到了街上的百姓們,人們驚慌四散奔逃,在巨大的人流沖擊之下,便是飛雲與衛一等人武功再好也擋不住。

這便是幕後人選擇今夜在鬧市上動手的原因。

“郡主,這邊走!”

轉瞬之間,元朝便與飛雲等人被迫分開了。唯有韓泱緊緊抓住她,護在了她身邊。

幕後人此次下了重手,派出的殺手數量很多,一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決絕。此刻眼見有殺手發現了他們,韓泱臉色一沈,再顧不上男女有別,抓住元朝的手腕便朝一旁跑去。

“嗯!”

元朝應了一聲,也毫不遲疑地跟了上去。

幕後人制造的混亂方便了他們動作,但也給了元朝逃跑的機會。為了盡力隱沒在人群之中,元朝邊跑邊扔掉了身上的首飾,脫下了身上的華衣,把自己弄得灰頭土臉的。

而她扔下的那些東西,也成了擋住那些殺手的好工具。

能被她戴著出門的東西,自然都是價值連城的好東西。便是普通人也認得出好歹,自然一擁而上去爭搶,如此正好方便了元朝與韓泱兩人躲藏起來。

混亂之際,兩人快速跑進了一旁的暗巷。

元朝從未來過這樣的地方,自然一頭霧水。倒是韓泱,似乎對這裏的地形很是熟悉,沒多久便帶著元朝七彎八拐,竟是停在了一扇暗門前。

“這裏是我名下的一處宅子,要委屈郡主從這裏進去了。”黑暗中,少年清亮的聲音飽含歉意。

那些殺手也不知到哪裏了,是以,他們自然不能引人註目,最好越低調越好。

這扇門之所以被成為暗門,除了因為它的位置極其隱蔽之外,還因它看上去真的很小。人若要進去,非得爬著進去不成。

“哪裏委屈了,還要多謝韓公子相救。”元朝沒矯情,不多說,直接掀起裙擺,便爬進了那暗門之中。

都在逃命中了,哪裏還能計較這些?

見此,韓泱松了口氣,也忙跟了進去。

一番折騰之下,兩人的形容都很是狼狽。身上的發髻衣衫早就亂了,從地上爬了一圈,更是沾上了不少泥土,又臟又破,早沒了方才的光鮮亮麗。

清澈的月光照映下來,落在了少女的面龐上。她玉白的面頰早不覆之前的幹凈,精致的妝容也早就劃開了,此刻看著,哪裏還像是什麽大美人?就是個看上去邋裏邋遢的臟丫頭。

“韓公子,今夜是我連累你了。”暫時安全了,元朝終於忍不住喘了口氣,一屁股坐在了地上,毫無儀態,“當初我救你一次,今晚你救我一次,咱們扯平了!所以你以後也不要想著還恩了。”

“就是可惜了,雲青先生的簽名書估摸今晚是拿不到了。”

她坐在地上,仰著頭,朝一旁的少年笑。

明明方才經歷的那般危險的逃命,但她眼中並無多少害怕,甚至堪稱冷靜鎮定。那雙漂亮的眸子中,亮晶晶的,像是盛滿了星光。

她甚至還有心情逗他笑,反過來安慰他。

——不錯,韓泱感覺出來了,她是在安撫他。

她怕他害怕麽?

“今晚不行,還有明日,小生不急。”韓泱看了地上的少女一眼,急跳的心慢慢平緩,他也露出了一抹笑,然後學著少女的樣子坐在了地上。

他身上的書生袍早就破了,此刻,也沒有半點才子的模樣,與街上普通的年輕小夥一比,只除了長得雋秀一些,似乎也無甚不同。

他笑著,小聲說了一句:“只希望回了府,郡主莫忘了便是。”

這話當然是戲言。

元朝當然聽出來了,不過兩人剛奪命狂逃了一陣,自然想輕松一些,她也跟著一笑,順著韓泱的話說:“那就得勞煩韓公子提醒我了。”

“……小生謹記。”韓泱一本正經地回。

元朝沒忍住,終是噗嗤一聲笑了出來。這一笑,緊繃的情緒徹底松弛了下來,心底殘留的那幾分慌亂不安,也就跟著消散了。

“韓公子,聽聞你的丹青極好,若是有閑暇,不如把今夜之事畫下來如何?”元朝輕哼一聲,“本郡主還是第一次這般狼狽。”

便是前世與晏長裕幾經生死,她也未曾落到這樣的地步。

雖然晏長裕常常讓她生氣不滿,但在這一點上,他確實盡到了作為丈夫的責任。

每次遇險,他都從未讓她真的傷到過。

不知怎的,元朝忽然想到了前世去青州路上遇到的那次刺殺——晏長裕擋在她身前,被利箭射穿了肩膀。

那一次,他傷得很重。

那支箭頭上,竟然沾了毒。晏長裕當夜便陷入了昏迷,發起了高熱。那一夜,於元朝來說,是很漫長也驚心動魄的一夜。

那毒毒性強烈,他們又沒有解藥,只能暫時用法子壓住毒性。配置解藥需要時間,但晏長裕的情況很危急,不一定能等得到。

若晏長裕能熬過今晚,命便算是保住了。若是熬不住……

當夜,陳文業甚至都快灰心了。

東宮上下幾乎都陷入了絕望之中。

唯有元朝前所未有的冷靜。

“他會醒過來的。”

她守在床前,看著床上昏迷的男人,故意冷著聲音說,“晏長裕,你說了要護著我。若你食言,我就不理你了。”

床上的男人雙眸緊閉,俊美的面龐蒼白一片,似乎完全沒有反應。

元朝有些氣餒。

她想,晏長裕本來就不喜歡她,自然不會在意她理不理他,當然也不會受她威脅。不過這絲氣餒瞬間便散去了。

元朝做事,從來都是不到最後一刻,絕不會輕易言敗。

如她追求晏長裕,不也是如此麽?

所以她很快振作起來。

感情喚不醒他,憤怒總可以吧?當時元朝忽然便想到了她出宮去看狀元游街的那一日。

那個口口聲聲說不在意的男人,當夜可是纏了她大半宿。

待到第二日,元朝險些沒下得了床。

晏長裕不喜歡她,但作為丈夫,他定然不會願意自己的妻子另尋他人吧?否則,當初他也不會那般在意韓泱之事了。

思及此,元朝便換了一種方式。

待陳文業給晏長裕紮了針,晏長裕依舊沒什麽反應,病情反倒加重時,元朝深吸口氣,沈聲道:“晏長裕,你若死了,我不會給你守寡的。”

這話一出,屋裏所有人都驚了一下。

陳文業手上一抖,針都差點紮歪了;旁邊捧著藥碗的常文也險些把藥給灑了。剛剛快步走進來的顧決腳一絆,差點就摔了。

這一切,元朝都沒心思註意。她全副的心神都放在了床上昏迷的男人身上,只關註著他的反應。

“你聽著,等你死了,喪期一過,我就改嫁。”元朝一口氣說著,“你覺得韓狀元如何?我覺得他甚好,有才有貌還有錢,性格還溫柔體貼,肯定會是一個非常好的夫君。待你走了,我就……”

“……衛元朝,閉嘴。”

她話未說完,便聽得一聲沙啞低沈的男聲陡然在屋裏響起。

元朝怔然坐在床前,一時也楞住了。

只見床上的男人睜開了眼睛,灼熱的大手抓住了她的手腕,那雙墨黑的眸子緊緊盯著她,面色冰冷地說:“孤不會死,你別想。”

聲音低啞至極,但每個字都異常清晰。

明明虛弱得唇色慘白,但拽住她手腕的力道卻是極重。

元朝對上男人冷冰冰的眸子,終於笑了出來,嘴上卻冷冷道:“我就想,你能奈我何?”

“想要我不想,那你就活下來。否則,我方才說的全都會成真。”元朝哼了一聲,“你知道的,我向來言出必行!”

床上的男人胸膛似乎劇烈起伏了一下。

那一夜,晏長裕自然是熬過了。那個男人命硬得很,受了這麽重的傷,不過三日便下了床。

第五日,便進了她的屋,爬上了她的床。

這些記憶來得猝不及防,讓元朝禁不住怔楞了須臾。其實自解除婚約後,再加上刻意忘卻,她已經很少再想起前世與晏長裕之間的事了。

他們之間不是沒有甜蜜的記憶,只是當最後的慘敗來臨後,這些甜蜜也就成了夾著蜜糖的□□。

元朝沒有自虐的愛好,所以她不會放任自己沈淪於這種無意義的過往中。

只是今夜,或許太特殊了,加之不久前還遇到了晏長裕,所以她才想到了這些。只不過也僅此而已。

“不知現在外面情況如何了。”元朝不想再想起那些事,便轉移註意力,開始思索今夜的刺殺,“是誰想殺我?”

這個問題,韓泱當然給不了她答案。便連元朝自己,此刻也有些雲裏霧裏。

她是性子霸道,得罪了不少人,比如不久前還與陽平郡主起了沖突。但這些矛盾,還不至於到了生死的地步。

而且今夜那些殺手給她一種瘋狂之感,仿若奔著同歸於盡、玉石俱焚而來。

元朝想了許久,也想不通到底是誰這麽想讓她死?

難道是外族之人?

*

再說另一頭。

當街刺殺郡主,這可是能震驚朝野的大事。不到半個時辰,此事就已經傳進了宮裏。

洪文帝當即勃然大怒,直接派了皇城軍出去。

元朝若是出事,那影響得可是整個大周的政局!鎮國公還在外抵抗外敵,便有人當街刺殺他的獨女,這幕後之人,其心可誅。

除此之外,晏長裕得到消息之後,也快速帶人趕了過去。

正如元朝所感,那些殺手都是死士,是奔著同歸於盡而來,根本沒有逃跑之意。若不是韓泱及時帶著她躲藏起來,說不定便真讓他們得逞了。

在鎮國公府、皇城軍以及東宮合力抓捕之下,那些殺手很快就被一網打盡。然而,依舊沒有尋到元朝的蹤跡。

“殿下,沒有找到郡主,只找到了這些東西。”

顧決奉上了元朝扔下的衣裳與首飾。

只一眼,晏長裕便認出了那些東西的歸屬——那是衛元朝的。在差不多一個時辰前,他還親眼看到她穿戴過。

如今東西尋到了,人卻不在,這消息委實稱不上好。

心臟處又傳來了一陣疼痛,像是在叫囂著,急切地想要破土而出。晏長裕面無表情地看著那些東西,似乎沒有感受到身體的疼痛,只道:“繼續找!便是翻遍整個京城,也要把人找回來!”

“活要見人,死要見屍,你們繼續去找。”

恰時,不遠處皇城軍的一個統領也在說。

晏長裕驀然看了過去,目光極冷。

那統領是習武之人,背脊立時生起了一股寒意,當即就感覺到了不對勁,立即朝危險來處看了過去,豈料卻對上了太子殿下冰冷的眼神。

“……不知殿下有何吩咐?”

統領心中不解,不知自己如何得罪了這位殿下。

他自認沒有感覺錯,方才他從太子殿下的身上感受到了殺意。統領心中一緊,不敢怠慢,忙快跑過來,恭敬地向晏長裕行禮,試探地問。

“元朝郡主不會死。”許久,他才聽那位太子殿下淡聲說,“她活著,所以不會有屍體。”

統領恍然大悟,原來是方才那句“活要見人,死要見屍”惹怒了太子殿下?可不過是一句話而已,殿下也太過計較了一些吧。

不是都說,太子殿下不喜元朝郡主麽?

郡主死了,對太子殿下也無甚壞處吧?

然此時瞧著,太子殿下可不像是對郡主無意,反倒是在乎得緊。否則,也不會因為他一句話便遷怒於他了。

“待尋回郡主,你自去領罰。”

晏長裕冷冷看了他一眼。

“……臣認罰。”

統領心中哀嘆,面上卻不敢表現出絲毫不滿。

但那麽多殺手圍攻,又只找到了郡主的衣物首飾,種種跡象都表明,郡主……估摸是真的兇多吉少了。

“三十軍棍,現在,滾下去!”

正這時,上方又傳來了太子冷如寒霜的聲音。統領心中一個激靈,不等他反應,待他擡頭時,只看到太子殿下快步離開的冷硬背影。

*

京城,城門外。

虞晉騎著馬,只帶了一小隊人,率先回了京。此次剿匪還算順利。不僅滅了山匪,也收集到了江明府一系官員與山匪勾結的證據。

只是大軍速度慢,虞晉又歸心似箭,便輕裝簡行先啟了程。

緊趕慢趕之下,總算是在燈會這日趕了回來。

“王爺,瞧這時辰,燈會應該剛開始不久。”一旁,劉長辛駕著馬上前,笑道,“您還有時間陪著郡主玩耍。待會兒郡主瞧見您,定然會很高興。”

虞晉唇角微微勾了勾,隱隱露出了一抹淺笑。

他本來是準備聽劉長辛的建議先回一封信,然提筆之後,虞晉斟酌許久,到底還是放下了。

有些話,他想親口對她說。

“走吧。”

他沒應副將的調侃,驅著馬到了城門前。

城門守將早已看到了他們一行人,見此,忙迎了上來,“卑職見過瑞王殿下。”

虞晉點了點頭,正要說話,卻忽然看到有不少皇城軍舉著火把朝城門急速而來。他眉頭微蹙,問:“發生了什麽事?”

只看皇城軍的數量,定然是發生了大事。

守將早就得到了消息,他想到瑞王與鎮國公府的關系,不敢隱瞞,忙回道:“稟王爺,是……今夜有人刺殺元朝郡主。如今殺手皆被擒住,可是還未尋到元朝郡主的下落。”

從他第一句話出口,虞晉的面色就已經變了,待到他說完,他的神情早已冷得駭人。

京中人都說,瑞王殿下雖是武將,卻是個儒將,天生一張溫潤笑顏,只讓人覺得親近,並不害怕。

可此刻,守將不經意看到瑞王的神色,卻覺心中一寒,陡然生起了一股懼怕。

不等他反應,便覺面前一陣風沙起,馬兒啼鳴聲驚破長空。待他再望去時,便只瞧見了那如離弦的箭一般快速離開的高大身影。

*

這一夜,註定是很多人的不眠夜。

因著不知道外面的具體情況,兩人也擔心一旦出現,就是自投羅網,所以便一直待在了這座宅子裏。

這座宅子平常並無人住,只隔兩日會有下人來打掃。

“這裏清靜,小生有時會來這裏讀書。”韓泱向元朝解釋,“被褥這些昨日方讓人換過,只是沒有合適郡主的衣裳。”

他平常也不喜婢女近身伺候,來這小宅時,甚至連書童都不帶,所以這裏的東西很是簡陋。

說到這,他頓了頓,才道:“小生倒是有未穿過的衣裳,郡主……”

“拿來吧,我不嫌棄。”

不等他說完,元朝便補完了他的話,笑道,“反正是新衣裳,無礙的。”

韓泱微紅著耳尖,嗯了一聲。

他不敢再看面前的少女,急忙轉身進了屋,翻箱倒櫃尋了許久,才挑揀了一件衣裳出來。

這衣裳確實是新做出來的,他還未上過身。但便是未上身穿過,名義上還是他的衣裳。

韓泱有些猶豫。

他當然不是舍不得一身衣裳,只是……

“你楞在這裏作甚?”正這時,身後響起了少女的聲音,登時驚得韓泱手上一緊。不等他反應,元朝已經走到了他面前,拿過了他手裏的衣裳,“既然找到衣裳了,那我便先去休息了。韓公子,你也早些歇息吧。待明日天亮,我們再出去。”

韓泱楞楞點了頭。

等他回過神來時,少女已經拿著衣裳走了。她態度自然大方,毫無扭捏之態,如此一來,倒是他顯得過於矯情了一些。

男女有別,但也要分時候。

郡主穿他的衣裳,也不過是迫不得已,權益之下的選擇,他委實不應想太多。思及此,韓泱深吸口氣,終是壓下了心裏那些繁雜的思緒。

兩人各自睡了一間屋,因著一番驚魂,身體與精神都疲累到了極致,倒是都很快睡了過去。

只是心裏惦記著事,到底睡得不太安穩。

他們這邊倒是清靜,然外面已然鬧翻了天。

*

虞晉騎著馬直接進了城,沒有先進宮覆命,而是直往鎮國公府而去。

因著今夜之事,燈會被迫結束,方才的喧囂散去,此刻街上已然恢覆了平日裏深夜的冷寂。

此時,鎮國公府早已是一片混亂。

文嬤嬤直接急得哭了出來。因著年紀大了,所以她今晚並沒有跟著元朝出去,而是在家休息。

結果不久,竟得到了這麽個消息。

若不是硬撐著,她早就昏了過去。然而現在元朝失蹤,鎮國公府上下一片混亂,她必須得出來主持大局。

“你們繼續去尋找郡主的下落。衛一,你立刻派人去給國公爺送信。”文嬤嬤紅著眼道,“此番事情,便是郡主平安歸來,也絕不能息事寧人!”

都敢當街刺殺郡主了,若他們忍氣吞聲,往後豈不是誰還會把鎮國公府放在眼裏?!

文嬤嬤到底是衛家多年,即便是弱質女流,也是外柔內剛,很快便把事情安排了下去。

只是她到底身份有限,又遲遲沒有郡主的消息,府裏上下都安不了心。文嬤嬤心中更是焦灼難安。

“郡主一定沒事的!”襲月擦著眼淚道,“韓公子與郡主一起,定然會護著郡主的。”

文嬤嬤不了解那位韓公子,只見過一面,自然不敢輕易信任。幸而就在這時,門房匆匆跑來說:“瑞王殿下回來了!”

話音未落,虞晉已經大步走了進來。

“王爺!”

“太好了,您回來得正好!”

見到他,文嬤嬤等人都像是有了主心骨,忙迎了上去。

“具體發生了何事,詳細告訴本王。”虞晉沒有廢話,直接問當時就在現場的飛雲襲月等人,“不要漏下任何細節。”

飛雲更冷靜一些,當即就把今晚發生的事情,事無巨細地覆述了一邊。最後道:“奴婢以為郡主應該是與韓公子一起藏起來了。”

虞晉沈思片刻,沈聲吩咐:“派人去查韓泱的資料,尤其是他與韓家在京城的房產。”

飛雲回:“已經去查了。”

話音落下,沒多久,便有人送上來了韓家的資料。

虞晉翻看了幾下,直接帶著人出去了。韓家豪富,在京中房產鋪子不少,這一一找過去,耗時頗長。

而且也不能把希望全放在這上面,所以虞晉還派了另一隊人從其他方向尋找。

他既已回來,皇城軍自然聽他號令。

是夜。

皇城軍與東宮的人在韓家一處宅邸狹路相逢。

“太子殿下。”

“瑞王殿下。”

虞晉與晏長裕對視一眼,到底沒有起什麽沖突。他們現在最重要的事,是找到元朝。

“本王搜西城與北城,東城與南城,便勞煩太子了。”虞晉道,“若能順利尋回師妹,屆時鎮國公府與本王都會有重謝。”

晏長裕淡聲回:“重謝便不必了,孤不需要。況且,孤卻是不知,瑞王何時竟可以代表鎮國公府了?”

說罷,他沒等虞晉的回答,帶著人,轉身就走了。臨走時,淡淡扔下一句,“東城與南城,歸孤了。”

虞晉看著他離開的背影,目光暗了暗。

今日之事,算起來,與東宮無太大關系。晏長裕實在不必如此盡心盡力,有皇城軍便是。

但他就這樣做了。

——目的昭然若揭。

*

直到臨近黎明,元朝忽然被一陣雷聲驚醒,才意識到了一夜就快過去了。正這時,外面忽然傳來了一陣嘈雜聲。

她忙套上衣裳,小心打開一條門縫,朝外看去。

恰時,便看到了帶著人走進來的虞晉。

“師兄!”

那一瞬間,元朝顧不上其他,推開門便朝男人跑了過去。

聽到這聲師兄,虞晉驟然擡眸。

淺色的晨光中,少女朝他快速奔了過來。虞晉本能上前,一夜的揪心在這一刻猛然爆發,他沒有忍住,不等少女奔到眼前,已然大步上前,拽住她的手,用力把她擁進了懷裏。

“……知知。”

他啞聲喚道,“找到你了。”

元朝楞了一下。

她沒想到虞晉反應竟然這般大。然而腰間的那只微顫的手,卻讓她顧不上多想,她感受到了虞晉的擔憂。

昨夜被追殺時,她沒有哭,可此刻,眼睛卻有些幹澀的疼。她忍不住把頭埋在了虞晉的懷裏,悶聲說:“師兄,我害怕。”

那一瞬,虞晉的心猝然一疼。

“我們回家好不好?”元朝抽了抽鼻子,“師兄,帶我回家吧。”

他手上一緊,鄭重地應了一聲:“好。”

後方,帶著人急忙趕來的晏長裕恰好聽到了這一句,看到了兩人相擁的這一幕。那一刻,不知為甚,他突然想到了七年前。

那一日,他無意中救下了一個小姑娘。

她趴在他的背上,緊緊摟著他的脖子,柔軟的小臉貼在他的背上,對他說:

“大哥哥,帶我回家吧。我想回家了。”

他的腳步倏然頓住,再也未前進半步。

須臾,他忽然轉身朝回走。

“……殿下?”

跟著一旁的顧決不解,殿下為何不進去?他尋了郡主一夜,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人,難道不進去看一眼?

至少也要讓郡主知道啊!

“回宮。”

然前方的男人沒有回頭,只大步朝前快步走了。

他走得很快,即便腿傷還未完全痊愈,也沒有影響到他的速度。不過幾息,便已出了這條巷子。

黎明之下,他□□修長的背影仿若帶了一股絕不回頭的決絕。

*

刺殺一事,鬧得極大。

那些殺手雖然有不少都服毒自殺,但因著他們及時出手,到底沒有讓這些殺手全部死絕。

既然有活口,就能找到線索。

只是讓誰也沒有想到的是,最後查出來,這次刺殺,背後的策劃者竟是三皇子妃。然當他們去抓人時,三皇子妃已經只剩下了一口氣。

“看來是失敗了。”倚在床榻上的婦人不過二十出頭,卻已滿面死灰之色。見到來抓她的人,她也沒有絲毫驚慌,甚至還笑了一下,“趁著我還剩一口氣,有什麽想問的,直問便是,我定然知無不言。”

為首的正是虞晉。

身後,三皇子被皇城軍攔下,滿面焦灼之色。

然三皇子妃看也未看丈夫一眼,只笑意盈盈地看著虞晉,“瑞王殿下,請問吧。”她沒有說謊,虞晉一眼便看出了此女已是彌留之際。

怕是不等被壓入天牢,便已斷了氣。

“你為何要動元朝郡主?”虞晉沈聲問。

三皇子妃笑道:“自然是因為嫉妒,以及為了幫我的夫君。瑞王殿下還不知道吧?其實我本就活不長了,這一切都要拜我的好夫君所賜。他就盼著我早點去死,好為新人騰位置。”

“王爺知道他看上了誰?”不等其他人反應,女人哈哈笑了起來,眉目間隱約有瘋狂之色,“他竟然看上了元朝郡主。想讓鎮國公的獨女給他做續弦,可真是一點自知之明也沒有!”

“為了夫君的顏面,我自然不能讓他丟臉不是?若是郡主死了,夫君努力一番,倒是可以娶郡主的牌位,如此,也算是如願以償了。”

說著說著,三皇子妃劇烈地咳嗽了起來。每咳嗽一下,就有血吐了出來,可她沒有管,還在笑:“夫君,我幫你一把,你感謝我麽?”

三皇子臉色煞白。

“沒有青雲命,偏生青雲志,真是可笑,可笑啊!”

笑聲戛然而止,床榻上的婦人已然沒了聲息。

然三皇子妃死了,事情非但沒有結束,甚至才剛剛開始。

當日,三皇子便被壓進了大牢。

由太醫和仵作一起查驗了三皇子妃的屍體,發現她竟是中了一種慢性毒,毒素早已深入肺腑。

順著線索查去,結果發現,竟是三皇子給妻子下得毒。

三皇子妃本是出身高門,只可惜父母已亡,家中也無兄弟姐妹,只剩下她一個孤女。但即便如此,她的身份做皇子妃也使得。祖上積攢的功勳,本可以讓她幸福安穩地過一輩子。

至於三皇子,雖是皇子,生母卻是宮女出身,如今也不過只是個婕妤。且三皇子早產,先天不足,身子自來病弱,因此,洪文帝從未對這個兒子寄予厚望。

但他對這個兒子也不差,否則也不會把三皇子妃賜給他做正妃。

三皇子妃雖是孤女,卻是功臣之後。往後,無論誰登基,看在三皇子妃的面上,也不會動三皇子。

如此,三皇子自可安穩一生。

結果沒想到,三皇子卻並不滿足。他非但不滿意三皇子妃這個孤女,還心存怨恨,企圖殺妻另娶貴妻。

不但如此,甚至還野心勃勃,想要帝位。

三皇子的病弱是缺陷,也是優點。因著病弱,父皇和兄弟都會下意識忽略他。所以三皇子認為,便是他娶了元朝,也不會引得君父忌憚。

而他,有了鎮國公府相助,說不定就能成為最後的贏家。

豈料,這一切打算被三皇子妃察覺。只可惜,為時已晚。三皇子妃已毒入肺腑,活不了多久了。

她又是孤女,再無拖累,便生了玉石俱焚之心。

她從未想過自己的計劃不會敗露。之所以光明正大的刺殺,便是想要拉著所有仇恨之人一起陪葬!

她恨薄情冷心的丈夫,恨把她嫁給這種畜生的洪文帝,恨寡義心狠的婆母,也恨引得丈夫生了異心的女人。

反正她這般做了,無論刺殺成不成功,總有人要給她陪葬!

結果也如三皇子妃所想。

這件事,震驚朝野。便是洪文帝也不可能壓下去,他必須給鎮國公府,給朝野上下一個交代。

三皇子妃已死,那引得三皇子妃怨恨,做下此等惡事的三皇子自然也不能輕易放過。

可三皇子再混賬,洪文帝也舍不得殺了自己的兒子,竟是想要息事寧人,只把三皇子幽禁。

衛震得知之後,當即便奏請回朝。

獨女幾乎殞命,這一次,便是洪文帝再不願意,也不得不允了衛震回朝的要求。

十日後,衛震回了府。

“爹爹!”

這十日,元朝都未再出府。直到今日父親回來,她才帶著人出來迎接。一看到衛震,元朝便忍不住撲進了父親的懷裏,“爹爹,我好想你啊。你終於回來了!”

於衛震而言,父女二人只是數月未見。但於元朝來說,他們卻是數年未見了。

“不哭,爹爹回來了,無人再敢欺負你!”

衛震面沈如水,輕輕抱了抱女兒,眼裏冷光乍現。

“師父。”

一旁,直到父女二人敘了一會兒話,虞晉才上前見禮。

衛震朝他點了點頭。

一行人進了府。

“知知,你是怎麽想的?”衛震道,“為父收到了你的信,霍家提親一事,你自己是什麽想法,你想嫁給霍凜嗎?”

其實直到現在,元朝對霍凜也沒多大印象。這幾日她也想明白了,這一次之所以會遭受無妄之災,便是因為她的婚事。

她的婚事一日未定,必然會被人惦記或者利用。

元朝再也不想經歷這樣的事了。

“女兒認為霍家不適合。”最終,元朝還是搖頭,“霍家到底與皇家關系匪淺,霍世子人雖好,但並不適合我。”

聞言,衛震面色怔然,須臾,才輕輕揉了揉元朝的頭,輕嘆:“知知長大了。”

“爹爹,我早就長大了。我都可以嫁人了!”

元朝抱著父親的手搖晃著撒嬌。

“所以,你想嫁給誰?”衛震直接問。

他向來是這樣的性子。習慣了軍中的雷厲風行,在家事上,他也是一貫的作風。如今才剛進府,他就開門見山了。

“師父,請把知知交給徒兒吧。”

只不過不等元朝開口,一旁,虞晉竟忽然單膝跪在了地上,俊美如玉的面龐上,唯有一片認真,“我定傾盡全力護她一生。”

“……師兄?!”

元朝驚訝地看向他。

虞晉卻道:“知知,你信我麽?”

當然。

若這世上,連師兄也不能信,除了爹爹,她還能信誰?

元朝下意識點頭。

“那便交給我。”虞晉向沈默不言的衛震重重叩首,“師父,請把知知嫁給我吧。”

*

衛震回京,當日並未進宮,直到第二日,宮中來請,他才進宮面聖。第二日,洪文帝連發兩道聖旨。

第一道,便是去了三皇子的玉牒,貶其為庶人,幽禁終身。

這第二道,卻是為瑞王與元朝郡主賜婚。

不僅如此,還直接定下了婚期,竟就在半月之後。

聖旨下,自然要昭告天下。

天下人都知道了,東宮自然更早得到了消息。

賜婚的消息傳來時,晏長裕剛喝了今日的藥。數日過去,分明每日喝藥,但他的身體並不見好,臉色越差一些。

十來日過去,他看上去更是瘦了一圈,顯得越發孤冷。

“殿下,陛下方才頒下了兩道聖旨。”顧決行色匆匆走了進來,行禮後,立即稟報,“一道是關於三皇子的處置。陛下直接把三皇子廢為了庶人,幽禁終身。”

聽到三皇子,晏長裕眸光暗了暗,“只這些?第二道聖旨是什麽?”

“這第二道,”說到這,顧決頓了頓,有些欲言又止。

“你什麽時候也學會了吞吞吐吐?”晏長裕面色微冷,“直說便是。”

顧決心一沈,直接道:“這第二道是賜婚聖旨。陛下給元朝郡主與瑞王殿下賜了婚,還……還定下了婚期。”

“——就在半月之後。”

話音未落,只聽一聲脆響。

眾人擡眸看去,便見太子手中的藥碗竟是驟然碎裂。

藥碗掉落在地,已是面目全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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